费姝注意到朝他扑过来的怪物, 这次反应算是非常迅速地打开了防御道具和被动防御道具。
长着黑色毛发的怪物撞过来，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壁障那样, 猛地被反弹回去，然后向着另外一边歪去。
怪物张开嘴，凶戾地吼了一声，虽然面前看不到有敌人的痕迹，但狰狞的身体仍然紧紧绷着没有放松，猩红的眼左右看着。
被黑暗完全浸染的怪物没有什么神智, 甚至弱化了自己的视力和听力，只是凭着直觉和气息确认周围是否有其他生物。
慢慢的，刚才凶悍发动攻击的黑暗怪物呜咽了一声，仿佛一种担忧后悔的哀鸣。
费姝缩在角落，甚至不敢主动使用道具喷雾, 担心系统判定他为主动攻击然后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宽松的恶魔斗篷兜帽套着脑袋，避免视力会引起怪物们的注意。
但渐渐的，费姝看不见的地方, 怪物越来越多的聚集在这个地方，像是确认了什么信息一般在周围移动。
费姝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无法视物的恐惧和长久保持一个不舒服的姿势让他有些难受。
破碎的窗户还在往室内渗着冷风，让虚弱的小吸血鬼更加腿脚发麻。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生物的角落，几不可察地有了一点动静, 像是坚持不住的踉跄。
费姝伸手抱住自己的腿, 面色发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怪物包围了。
四周到处是利爪踩在地上、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还有隐隐萌动的渴望。
斗篷狭小空间之外的世界, 猩红的视线逡巡，慢慢落在宴会厅的角落。
黑暗怪物们无差别的攻击都慢慢放缓。
高等血族好奇又疑惑地挑眉。
他们跟这些黑暗怪物打了很久的交道，更倾向于这些东西丝毫没有智慧，只有毁灭和破坏的本能。
像是蝗虫一样在这片土地移动, 永不停歇地扩散诡异的瘟疫和血腥的战争。
没有丝毫持续发展和长久生存的概念，只是机械地攻占侵蚀一片又一片的空间。
仿佛这个世界里的癌细胞。
就算身边的同伴以再惨烈的方式死亡，这些黑暗怪物都不会产生任何恐惧，仍然悍不畏死地向前，永远不会疲惫。
如果不是血族的能力相对克制这些东西，大概也会被这些怪物追逐得狼狈迁移。
饶是这样，也有弱小的吸血鬼死亡。
高等血族也会不耐烦和厌倦。
但现在，这些被认定为没有思考能力的黑暗怪物，做出了反常的举动。
随手击退一只黑暗怪物，一只吸血鬼奇怪，说出了在场大部分血族的疑问：“它们是不是在找什么？”
就在这句话落地，感应能力敏锐的黑暗怪物长啸了一声，动作敏捷地朝着费姝藏匿的方向扑去。
1938亮起了红灯。
费姝咬牙，手上捏着兑换的道具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退出游戏总比被杀死要强。
费姝正面朝着扑过来的怪物，目光落在满身血液、毛发纠结的狰狞生物，条件反射地眨眼。
但扑过来的速度比他预计的要慢一点，力道也小一些。
像是狮虎间的玩闹、或者准备叼着幼崽回巢，而不是残忍的扑杀。
黑暗怪物离费姝还有几寸距离时，它身上突然冒出了暗红色的火焰。
费姝微怔。
不光是他眼前和周边的怪物，宴会厅内所有怪物都猛地顿住了动作，身上冒出了红色的火焰。
暗红色将怪物吃尽，连黑灰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唯有破损的窗户还有仍然躺在地上哀嚎的受伤吸血鬼，能够说明那些可怖的黑暗怪物的确来过。
费姝脑中还浮现着那双属于黑暗怪物混沌的眼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费姝才发觉自己刚刚把道具捏得太紧，现在已经有些脱力了。
一片狼藉的宴会厅内，高等血族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都收敛了表情，严肃恭敬地低头站在原地。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年人走过来，脸上已经有岁月的痕迹，但精神矍铄，身体丝毫没有佝偻：“这里有些乱了，虽然公爵刚才已经大致打扫过还是不符合规矩，请大家移步到另外的宴会厅。”
一向傲气自我的高等血族们没有反驳和异议，陆续开始离开这个凌乱的房间。
费姝第一反应是：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老人应该就是城堡的主人——兰斯洛特公爵。
但吸血鬼们的寒暄和问好表明了他的身份：“管家依旧还是这么精神。”
老人笑了笑。
费姝慢慢从地上起来，周围呼嚎和奄奄一息的吸血鬼被陆续进来的仆人带走，看方向也不是前往新的宴会厅，甚至没有为他们疗伤的意思。
血族的世界比费姝想的还要冷漠。
意料之中，费姝刚才没有得到一点积分。
那些突然消失的黑暗怪物应该都是那位强大神秘的公爵杀死的。
因为外面一直套着一件斗篷，恶魔斗篷又自带防尘功能不会弄脏，费姝倒是不用再回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
庄园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所以并没有提前准备多的宴会厅。
同样是复古华丽的风格，但这件宴会厅里摆着不少长桌，一时半会儿不方便清理和布置，干脆让进来的血族都按照身份和能力入座。
越强大的吸血鬼自然能坐到更中心的地方。
首位的位置一直空着，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位置属于谁。
在进入会场的时候，门口的仆人公式化地提醒费姝摘下兜帽。
可以穿戴斗篷或是披肩，但不能遮挡面部。
费姝不确定：我现在可以摘帽子吗？
1938回复：可以摘兜帽。
那就是最好还是把斗篷披着了。
虽然不知道用意，费姝还是照着1938的建议做了。
细白柔软的手从黑压压的斗篷里伸出来，然后摘下了头顶的兜帽，睫毛轻颤间礼貌地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在吸血鬼副本里，为了更加贴合人物形象，费姝的外貌也有了一些变化。
仍然是偏东方的面孔，脸上的线条非常精致柔和，但并不扁平。
黑色的头发成了浅金色，细软的发丝蓬松，眼睛带着一点静谧的蓝，嘴唇刚刚有红色的玫瑰汁液揉碎在上面。
仆人是个人类，他下意识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油画，几乎以为眼前的人是某位高等血族用魔法从油画里邀请出来的小王子。
仆从的素养和品格告诉他现在应该说没问题，然后放行。
但感性让他按捺不住激动地询问：“您有几位血仆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几位，我都很乐意为您效劳。”
即使已经从资料里知道血族和血仆大部分都是慕强且颜性恋的性格，费姝一时也很难适应这样的热情。
这种程度，在人类世界大概就相当于当众求偶了。
费姝委婉地拒绝，回避了有几位血仆的问题：“抱歉，我现在没有找血仆的打算。”
如果说自己没有血仆，在这里大概会被嘲笑得很惨。
费姝没发现，在自己回答问题时以及回答问题后，周围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他只想着赶紧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坐着，慢慢等待积分任务布置下来，能混则混，不能就静静待在角落长蘑菇。
“我的位置在……”
仆从这才发现眼前这位精致秀美的年轻吸血鬼实力并不强。
这不符合常理，因为按照血族的传承，颜值越高的吸血鬼会更强大。
因为这代表着这位吸血鬼的基因已经筛选过一次。
这个发现并没有打消仆从的热情，反而让他暗淡的眼睛亮了起来，热情不减。
费姝在仆从的带领下快要走到位置时，一位眼熟的老人礼貌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管家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惊讶中又自然地流露出一些慈爱：“小少爷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费姝面前跳出了游戏背景信息的提醒。
费姝的确非常弱，在测试中表现出的战斗力比城堡里任何一只吸血鬼都要弱，但显示这具身体的检测显示的确存在能力，有继续待在庄园接受群体庇护的资格。
兰斯洛特庄园是非常强大的庄园，费姝能留在这里跟他的身份有关，如果认真攀扯，他能管兰斯洛特叫一声世叔。
费姝这个副本里已经去世的便宜父亲跟兰斯洛特有一些交情，在他父亲去世后，费姝能说是在兰斯洛特身边长大的。
费姝在能力测试完之后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兰斯洛特的权力中心，待在庄园偏僻的地方深居简出，没有再主动找过兰斯洛特公爵。
费姝知晓了自己看着老管家有些面善的原因。
他努力回忆，但只能想起来兰斯洛特是一位非常严肃而且忙碌的公爵，最多就是小豆丁时期看到他的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裤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兰斯洛特公爵一直非常严肃也不亲近费姝，但老管家的态度一直非常慈爱。
再面对面跟这位老人交流，费姝也为自己不辞而别这么久赶到愧疚和心虚。
至少应该说明原因。
费姝：“抱歉这么久才跟您见面。”
老管家叹息了一声：“请跟我来吧。”
费姝挣扎：“这不符合规矩。”
老管家只是微笑，但费姝已经读懂了他表情下的语言，这里是兰斯洛特庄园，严格意义来说，就是兰斯洛特公爵一个人的私产。
果然费姝跟着老管家一路走到中心位置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费姝迎着各色目光，耳根都有点红，连即将见到公爵的忐忑和紧张都被冲散了不少。
中心位置几乎已经坐满了。
首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着一个神色淡漠的俊美男人，没有任何花哨的打扮，微微阖着眼坐在首位椅子，但在全是俊男美女的高等血族中也能一眼注意到他。
因为他的到来，中心位置的气氛更加凝滞沉默。
费姝的到来打破了这样奇怪的氛围。
老管家恭敬地低头：“主人，费姝小少爷到了。”
兰斯洛特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子，仍然阖着眼没有说话。
好像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模样。
果然，带他过来其实是老管家自己的决定吧，兰斯洛特公爵估计都已经不记得他这号人物了。
周围全是高等吸血鬼不收敛地坐在这里，各种气场和威亚交杂，隐隐在对抗和争抢。
就算是同在一个庄园高傲的血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庄园间有竞争，庄园内部的血族也会有竞争。
随着费姝那张有些不安的精致脸蛋彻底沐浴在中心位置的感知视线里，这种隐隐对抗的威亚陡然消失，然后猛地拔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低等级的吸血鬼甚至没办法在这里待太久就会变幻出丑陋的原型。
费姝还好，没有觉得太难受，只是微微有些呼吸困难，像是闷在质量不怎么好的车辆中，里面还有各种交杂着的气味。
费姝下意识抬手，松了松斗篷的顶扣让自己的呼吸别那么紧。
又来了。
熟悉又好闻的香气。
那种香气只是隐秘地出现了一刹那，然后又慢慢消失，只余下一点后调似的留香。
本来兰斯洛特公爵没有说话，其他血族都不能越过他开口的，但性子最急躁的一个血族按捺不住了。
他看向费姝：“你的脸色很不好，气息也有些不平稳，你的血仆不能给你充足的营养吗？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我很乐意帮助你。”
吸血鬼族内也是可以互相交流血液的。
但是很少，毕竟同族的血液和血仆的血液对于吸血鬼，就像是白开水和精心调制的饮品之于人类的区别。
高等同族的血液虽然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但是吸血鬼们都很少食用，一般只会在朋友虚弱的时候割伤自己放一些血液。
甚至不会用牙齿接触对方，这会让他们赶到恶心。
包括血仆，现在的契约多半已经成为了交换血液的活动。
但眼前这只年幼的小吸血鬼不一样。
甚至不需要交换，只要看着他乖巧地吸食自己的血液就是一件非常令人满足的事了。
“这的确是一个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毕竟马上就要到狩猎会，要赶快调整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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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更强大的吸血鬼能更好地帮助你。”说话的血族温和地看着费姝，转向同族的视线却变成轻蔑和冰冷的排斥。
费姝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位很强大的血族、行走的小蛋糕。
看来公爵的面子真的很大，就算他这么弱、血液也没什么营养，这些人也愿意给他面子意思一下自己的喜欢。
吸血鬼们说得很认真也很轻松，好像体内的血液损失后一点也不难养好一样。
可能强大的吸血鬼的确没有这样的烦恼。
就在费姝有些犹豫，要不要顺势接受一点高等血族的血液提高自己的自保能力时，首位有了动静。
兰斯洛特有了动作后，费姝就再听不到其余吸血鬼的声音了。
其实不是他们不想说，只是在那种庞大的威压下，全身的力量都用来调动着抵御那种侵略性和攻击性极强的沉闷压力，甚至分不出说话的精力。
就连老管家都惊讶地皱了皱眉，讶异地看了表情冷肃的公爵一眼。
唯一还能自由行动的是一无所察的费姝。
这片城区在下着倾盆大雨，但是有一只手给他打了一把伞。
过来。
其实兰斯洛特没有开口说这句话，但费姝对上他的视线，大概看出了他的意思。
费姝抿了抿嘴巴，慢慢走过去。
如果按照吸血鬼的文化，他需要称呼兰斯洛特为教父或者父亲。
但对着这么一张年轻又俊美的脸，费姝真的叫不出这样的称呼。
他渐渐走近，在离公爵大概一臂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叫了一个不会出错也不会太惹眼称呼：“公爵。”
兰斯洛特的脸上看不出对这个生疏又礼貌称呼的喜怒。
但是旁边的血族满头大汗，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又多了一层。
兰斯洛特坐在椅子上，却丝毫不显弱势：“成长到什么阶段了。”
费姝愣了下，明白了他这是在问什么。
一个吸血鬼是否健康，是否已经到了成年期，是否已经完全成熟，都可以通过吸血鬼的牙看出来。
费姝肯定没有没事就看自己牙的习惯，被问到时有些犹豫，在心里开始戳万能的1938寻找一个应答的答案。
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费姝的挣扎和犹豫，没有等1938丢给他一个答案。
兰斯洛特：“到这边来。”
周围安静得可怕，刚才发言的高等血族们现在集体陷入了沉默中。
费姝不敢反抗，慢慢走了上去。
被强大长辈检查自己的状况时，要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仰着头检查。
这是吸血鬼的习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当作看牙医那样。
费姝慢慢挪过去，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才让那种莫名的羞耻感消减了一些。
强大的公爵并没有催促他。
为了美观，宴会厅的地面都是用大理石切割铺成的地板，冷而硬，隐隐透着一股寒气。
在费姝呆呆傻傻地微微屈腿，带着粉的关节就要这么毫无保护措施地跪在地上时，兰斯洛特又开口了：“靠近点。”
费姝怔愣地看着椅子上的男人还有他结实的大腿。
费姝：“……”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但对着兰斯洛特那张脸，费姝就什么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只是正常的检查。
费姝胡乱往脑子里塞着这样的念头。
距离这位面冷的公爵只有一条缝的距离，费姝还在犹豫。
像是不耐烦费姝的磨蹭，兰斯洛特抬手，搂着人的腰，轻而易举地就将人带上了自己的膝盖。
费姝惊慌地用手撑在兰斯洛特面前，保持了一定距离。
匀称白皙的小腿自然地垂在男人两边，费姝耳朵上的红已经消不下去了。
可、可恶，我也想让小姝这么骑在我身上。
老男人，你好会
如果不是你最后着急的动作，我真的会相信你没有被老婆无意勾引到
真的像是要做检查，兰斯洛特垂眸，掐着费姝柔软的腮肉，想去看吸血鬼特有的牙。
他等了一会，视线自然地从湿红生嫩的口腔肉离开，然后又看着那两排整齐洁白的小牙，小贝壳似的漂亮而形状优美，但是平的：“你的牙呢？”
费姝眼泪汪汪的，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就跟麻瓜就算学会了咒语也没办法马上使用魔法那样，他变不出来。
顶着让人压力很大的目光，费姝脑袋瓜里都是一团浆糊，生怕自己变不出牙让别人觉得自己不是吸血鬼就这么赶出去。
乱七八糟地找了什么理由都记不清楚了：“它们今天心情不好，可能不太想出来。”
语气很可怜。
好像有人在笑。
低沉磁性声音。
然后兰斯洛特伸手，费姝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死活都不出来的小尖牙，被这么摸一摸就出来了。
男人的手拿开后，上面甚至一点白痕都没有。
这很奇怪，因为这是吸血鬼最尖锐和锋利的一部分，强大的吸血鬼轻易做这样的动作都很容易手上。
以其他血族的角度只能看见费姝可怜跨坐、缩在公爵身上的背影，梗着脖子，被掐住了后颈皮不敢动作，蓬松的金发发尾黏在纤长的脖颈上，可怜又可爱。
看不见那两颗小尖牙，但看到兰斯洛特毫发无伤的手指几乎都能想象出那两颗牙可爱的模样。
兰斯洛特性格严谨，好像在认真地评价他小尖牙的生长状况：“硬度不算好，大概只能吸食一些柔软的食物。”
就算纵容地让他咬最脆弱的脖子也没办法。
不算坚硬的牙磨在皮肤上只能带来细微的痒意和其他骚动。
最后只能人为地控制着把那块放软一点，诱哄着第一次觅食的小血族再尝试一次。
如果胃浅，大概还要采取其他方式给饿得虚弱的血族补充能量。
费姝已经想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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