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美梦吗这一年最长的冬夜。
祝微星站在座巨大的花园中, 脚下是成片的鲜花，花萼朵朵大至碗口, 多为紫，连亘绵延，锦绣妍丽，美得不可方物。
铁线莲，满园的铁线莲。
他知道这种花，铁线莲娇贵，养坏了是丫头, 养好了是皇后。以眼前植株『色』彩、品相，满园价值不可估量。
蹲下身，祝微星想碰碰花瓣，却『摸』了空。
他看自己的，似察觉什，慢慢站了起来。
等姜翼吃完汤圆, 祝微星就去睡下了, 睁眼, 却到了这里。
曾经以为种种离奇所视是虚幻梦，后来才知, 世界是真，自己才是那混沌。
而这里应该也是真, 是他祝微星距上次中心医院飘『荡』后，又次游了魂。
所以，这里是哪里？
环顾四周，祝微星发现大花园后有栋四层连体老洋楼，雕花栏杆灰砖面，内里灯火辉煌, 照亮片寂夜。
夜凉『露』深，园间风也重，刮到他身边，又无端轻缓下来，像，抵在祝微星身后，推着他往前，朝别墅而去。
顺利进到内里，愈觉亮堂宽敞。大旋转楼梯上挂金边九莲水晶大吊灯，米『色』壁纸面嵌印花柚木护墙板，柳桉木地板、浅『色』针织地毯、全套红木家具、天鹅绒圈椅。眼望去，这里像定格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时光走廊里，初看已觉风雅大气，剥开细处，才是处处精细，件件奢靡，内敛至极的奢靡。
什人会住这种房子？
祝微星怀疑自己是否穿到了上世纪，可进入这里，那种浓重的似曾相识扑面而来。
他不受控地开始在屋里徘徊转圈，看壁炉看窗帘看桌椅。又看到电视看到空调，看到fo的扫地机。确定仍在原来的年代，更确定每样都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这里到底是哪里？
沿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二楼只间大房，走进去的瞬间，眼前的画面让祝微星睁大眼。
满屋的琴，钢琴、小提、大提、中提、吉他、琵琶、古筝……
其中，钢琴小提摆于正中，想是最受人喜爱。
祝微星走近，在那架贝希斯坦三角古董钢琴前站定，胡桃木雕花琴身，象牙琴键，百年历史，保养却极好。
只不知音『色』怎样？
心中正好奇，有乐声响起。
祝微星吓了跳，循声看去，发现转角放着架留声机，唱针下落，黑胶旋转，音乐由此而来。
奏着曲经典，贝多芬《月光》的第二乐章。
再看留声机旁木架上，排排列列的黑胶音碟。贝多芬、肖邦、李斯、莫扎、帕格尼尼、巴赫的大无、小无全套……品类繁多，数不胜数，典藏头版，品相绝好，价值不可估量。
月光……
祝微星呢喃着，又去看那架贝希斯坦。
清澈美丽的音符，仿佛就由它奏出。
他碰不到琴，只能将指悬在键上，像受什指引，明明他不该会琴，可指竟忍不住轻轻起伏，上下弹动起来。弹着弹着，祝微星有些分不清是他跟着音乐，是音乐在跟着自己。
心里忽然升起无限悲伤，这曲听来风温柔，实则充满苦涩沉郁。
《月光奏鸣曲》里从来有月光，是后人强赋于它的意义。那是贝多芬失意之，曲里只有空旷孤独的天空，寂寥冰冷的大地，它们留在冻结的景致与时间里，溯虚幻的美丽。
恍惚间，似听见温柔笑声，在轻唤着谁的名字。
祝微星猛然抬头，转身来到走
第78章 美梦吗这一年最长的冬夜。
廊里。
至上下看去，隐约间，他像看见大厅水晶灯全部亮起，有人倚在沙发上看报，有人轻踏着地板走动，有人拉开餐椅，有人端着盈盈热气的餐食从厨房而过。
孩童声在喊“哇，有桂花甜酒酿。”
苍老声叮咛“小心着点跑，摔跤。”
低沉男声告知“晚上有会，吃完要公司。”
温柔声嘱咐“让司机小心点开车。”
忽然，这些身影都像看见了楼上的他，纷纷宠溺埋怨句。
“吃饭了，站那儿愣着干什？”
“练琴又练呆了，晚上要咳嗽。”
“今天是冬至，有汤圆。”
“小叔叔，快下来，吃了汤圆团团圆圆。”
话落瞬时，那些虚影又像盘残灰，拂风散去…衬着背景仍在旋转的月光曲，留下室荒凉团圆，萧瑟喜悦，呆滞怔然的祝微星。
他就这样站在这座无人又华丽的别墅里，夜未动。
直到天际明晰，阳光东起，自雕花窗栏跨入，影子弯曲在地，像扭出休止符。
奏乐在此结束，这年最长的冬夜……也在此结束。
祝家的双层床上，祝微星睁开眼，眼中片清明。
……
家里来了台全洗衣机，功能过多，祝『奶』『奶』使用起来有些障碍。老人早站在机器前烦恼，忽然从后头伸来只雪的，在控制面板上轻摁几下，替她调整了功效。
祝『奶』『奶』头，看见站在背后的祝微星，目光顿了几秒。
“『奶』『奶』，好了。”祝微星提醒。
祝『奶』『奶』点头，开始洗衣服。
吃了早餐，祝微星下楼，路上接到不少目光。
路过拐角的违章小棚，群摘菜的阿姨正家长里短，见了他纷纷顿，待祝微星视，又都尴尬微笑。
“微星啊……”开口的是陈嫂，“昨天晚上你烧到腿了呀？”
祝微星摇头“有，差点。”
“那要小心哟，”陈嫂紧张，“冬至前后祸事多，不是我们『迷』信，最近弄里好几人又是撞头又是砸脚，你们楼那梁『奶』『奶』，也扭得不能动了，你要提醒你『奶』『奶』也注意，冬雨路滑，老人家上下楼最好搀着。”
祝微星说“谢谢。”
“知道你现在懂事，”陈嫂看着他，表情有丝复杂，“连小土匪那伙都处好了，看昨天把小姜紧张的。”
对姜翼等人的关系，祝微星只礼貌微笑，转身离去。
昨夜下了初冬第场雨，地面『潮』湿反光，待祝微星走远，衬着他秀削背影，大家才注意到街角株久违无人照料的山茶，竟在昨夜开出了『色』的花，纯雅明丽，生无瑕。
到了渔舟街，沈叔见他也多看了眼。
祝微星“怎了？”
沈叔说“叔觉得你今天……嗯，瞧着别精神。”
祝微星说“睡得好吧。”
沈叔点头“能睡得香也是求之不得，最好做美梦，哈哈。”
祝微星抬眼。
美梦吗？
不知道算不算。
……
中午时收到通知，说下午的小课给改到了晚上。
祝微星以为是陈周故意，毕竟金明月提过他有随意调动不喜学生课表的前科。
结果到了傍晚去到学校，却听陆小爱打来电话，说今天的课取消了。
祝微星意外。
第78章 美梦吗这一年最长的冬夜。
陆小爱小声，告密样“陈周好像人举报，说他学术安排不严谨不规范，我们大概要换小课老师。”
陆小爱“有金明月，学校发公告表示她专业态度品德态度都极为不端，会进行严肃处罚。”
如果只是金明月，祝微星会真当学校刚正公允，可连带陈周起处理，事情显然那简单。能牵扯到这位老师的事，只有校演奏会中场时金明月同伴在花园里的口无遮拦，曾提到陈周职业『操』守有题，但这口嗨除了祝微星听见，当时在场的只有隔壁抽烟玩机的张申张经理。
所以……学校忽然严厉彻查的原因，怕是举报是假，张申『插』证才是真？可他为何如此？是谁他告状了吗？姜来？是这位大企业高层生『性』正直爱管闲事？
“我们要换哪位小课老师？”祝微星。
陆小爱“现在消息，只能等后天上小课才知道。”
挂上电话，祝微星坐在小教室里细思片刻，眼睛转，落到了边的立式钢琴上。
忽然起身，坐到近前，祝微星打开琴盖，盯着琴键半晌，慢慢伸『摸』了上去。他『摸』得小心翼翼，像陌生初识，像探究忆，像失而复得。
将每键都『摸』了遍后，祝微星落指，弹了串音阶。
生涩磕绊。
又弹了串。
稍稍流畅。
再弹串。
基本顺耳。
他大胆选了车尔尼的初级练习曲，连弹三遍，好多了。
换了首，又是三遍，更好了。
换莫扎……换巴赫……换肖邦，祝微星本以为要想想谱，可指触上琴键会自己跳跃舞动，仿佛本能。指法初时错漏混『乱』，但随着曲曲迭换，他对琴键的感觉也越发熟练。
直到换到李斯。
祝微星选了李斯中高难度的纯炫技曲《钟》。
第遍，过。
谱记得，但祝微星指虽长，掌在男生里却算纤小，很多变态跨度音他过不去。
第二遍，仍过。
脑子记得，左右不同的轮指却跟不上脑子的速度。
第三遍，过。
第四遍……第五遍……
数不清在那钢琴前究竟坐了多久，教室外天已沉黑，祝微星仍不愿意走。他也开灯，片黢黑中，自己与自己较着劲。想来，过去的他其实早知生活里充满疑点与违，却困在思维局限中，坚定的要做无神论者，偏执的用科学去解释切，直到现实重重打脸，才让他再难自欺欺人的去圆那拙劣谎言。
七分半，祝微星把《钟》弹了下来。
可他不满意，他嫌太慢。
再试，六分半，再试，五分半，再试……
十六度音跳跃，八度快速重复音、首旋律颤音，连续跳音跑动、极高速轮指……每敲下节拍就像倒拨过他人生钟表的齿轮，时光倒转，历史溯，最后用了四分钟，祝微星终于将《钟》成功奏出！
尽管过程僵硬，技巧粗糙，中诸多不完美，但祝微星亲身力证了，过去的祝靓靓做不到的，现在的他，却可以做到。
做到了，祝微星却无过多欣悦喜乐，他整人虚软在琴前，额头布满细汗，重重闭上了眼。
几秒后，又猛然抬眸，转头后望去。
黑暗里，祝微星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人。
面目模糊在晦暝中，只隐约瞧得出是高瘦的男生。
不等祝微星开口，对方用惊异又颤抖地声音先步道。
“你是谁？！”